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鼠曲草，烦江人称白头翁

过去每年清明，只要贵港表姐一回来，我们就会有机会吃上艾粑。

贵港表姐其实不是贵港人，而是地地道道的老烦江人，但因他们一家都在贵港工作与生活，所以我们在称呼他们时都习惯性地加上贵港二字，贵港姨爹、贵港姨妈、贵港表姐就这样来的。

贵港表姐特别喜欢美。多年来不管什么时候见面，我们都会见到她打扮得相当精致的模样。该纹的眉她纹了，该烫的发她烫了，该保养的脸她保养了，五十来岁时依然保持着少女时代的曼妙身姿。平日只要出门，人们总能看到她漂亮的模样。

贵港表姐也特别喜欢养身。每次见面，她都会跟我们大谈养生之道，例如什么东西能吃，什么东西不能吃；什么东西应该多吃，什么东西应该少吃；什么东西最保健，什么东西最容易致癌，等等等等，不一而足。我一贯不懂养生，也没什么兴趣，只会该吃吃，该喝喝，该睡睡，该干活的时候就干活，所以至今也没能真正地记下她说过的那些养生之道，更别说自己怎样养生了。

贵港表姐还特别喜欢做美食。其中令我印象最为深刻的莫过于艾粑，在这一点上我们全家人都特别爱她。每年清明，上山祭祖，贵港表姐总是带头招呼大家采摘一种名为白头翁的草本植物，越多越好。回来时用水清洗，再或煮或蒸，熟烂之后将其彻底剁碎砸溶，这就成了“艾”。

接着将艾与糯米粉和在一起，形成艾团，和得越充分，出来的味道就越可口越地道。之后就是包了，每次取一小块和好的艾团捏成小碗形状，放在手心，包入白糖、花生粹末、芝麻等馅料，三指一捏即是封口。再用掌心轻轻压扁，放置到预先准备好的盆中，盆底最好垫块纱布，再抹点油。待到所有艾粑包完之后，上锅一蒸，半个小时左右，那香糯可口的艾粑就可以出锅了。出锅时，那艾粑泛着绿色的光泽，带着星星般的麻点，冒着热气，散着香气，很是能激起大家的食欲。

艾粑主料为艾和糯米粉，糯米天生糯香易腻，艾却相对苦涩。两者一结合，各自缺点尽去，剩下的尽是优点与融合后的升华，好似人们常常所谓的一加一大于二一般。馅料由大家口味定，贵港表姐做时最喜欢放白糖、花生末和芝麻，吃到嘴里总能领略到甜甜香香脆脆的感觉，甚是得到大家的垂爱。每次一出锅，大伙就争相来尝鲜。吃着吃着，锅里就没了，此时第二锅又准备出来了。

等到大家吃饱吃腻了，贵港表姐还能翻新花样，把后面做的艾粑放到滚烫的油锅中，油炸味艾粑就这样出来了。那糯香料香油香香香具备，吃起来更是别有一番风味。

每年清明祭祖结束后，贵港表姐一家就得匆匆赶回贵港，因为家里还有需要赶着回去上班上学的人。偶有闲时，她也会多住几日，到处会会老朋友老同学。等到回去时还不忘带上烦江的艾，烦江的糯米，烦江的菜牛肉，还有烦江土产的香料。她说，贵港那边也有不少朋友老乡喜欢吃她做的艾粑。

来年清明，继续上山，继续找艾，继续做艾粑，年复一年。但今年清明，我们却再也吃不到贵港表姐做的艾粑了。

去年秋天，一向健康漂亮的贵港表姐突发疾病，家里人带她医院。没过多久，医生就建议她回家静养，已经不宜再做过多无谓的治疗。闻知此讯，大家都相当惊愕。

岳母得知后立即出发贵港，看罢回来，不禁叹息：你们表姐如此病重，只怕已是时日不多了，有时间你们也去看看吧。

选了一个周末，我们驱车去到贵港。在表姐家，我们又见到了她，此时她虽意识尚清，但已非常虚弱。第二天我们回家后，噩耗立即传来，贵港表姐她已经永远地走了。真所谓意外与明天，我们永远都不知道哪个会先到。

如今，又值清明，又是白头翁满山开花的时候，那个带头招呼大家采摘的表姐却再也回不来了。明天上山，我希望自己能采一把“艾”，遥寄给天国的表姐，希望她能再次闻到家乡的“艾”味，也能感受到阳间家人的爱味。

注：烦江者，环江也。老环江人喜欢把普通话中的hu习惯念成f，开花念开发，繁华念繁发，环江也就念烦江了。如果哪天有人跟你说他是老烦江人，那他极有可能是个老环江；如果他说自己是个老环江人，那你大可不信就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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