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前,新哥就郑重其事地告诉我,农历年正月初五,班毕业十年聚会,邀请老师们参加,并一定要我参加。
我的寒假年年都在澧县乡下过,父母和岳父岳母都还健在,古语有云:父母在,不远游。
尽管我是人人羡慕有寒暑假的教师,但由于我的工作性质和中国高中学校特色,暑假徒有虚名,各自在两边呆一个晚上,就很不容易了。每年寒假小年过后,才开始忙着过年了,这是我一年到头陪双方父母最多的时候,怎敢轻易离开?
正月初四,新哥再次电告我,确定我的位置,要我一定赶来常德聚会,这就是当班主任的责任,一如十年前班务联系事。
恭敬不如从命,我从来不喜参加家长和学生的宴请,最讨厌有饭局的应酬,不沾烟酒,这是许多朋友共知的,但已毕业的学生是不在其中的。
爱人也常说,除了同学和学生,我不会忘形赴宴,批评也罢,表扬也好,秉性改不了。
或许,人之相与,俯仰一世,唯同学或师生情,来得更纯粹些。
这班学生与我侄女同届,高一时我教侄女班级,高二时,侄女转文科,我随即跟着新哥转教这班。
虽隔十年,他们就读高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仿佛就在昨天。多年来,我接待过无数次校友聚会,大多是毕业四五十年的校友,大约只有历经人生风雨后,念旧情绪更浓。
这几年,校友毕业五十年聚会成了我校惯有的活动,一届传一届,更有毕业六十年回母校聚会的。我置身其中,才感到自己的年轻,有点难得的年龄自信。
毕业十年回母校聚会的,几乎没有,最早也要毕业二十周年。
十年,在人生历程中,不短也不长。高中毕业十年,正是二十八九的年轻人,为前途,为事业,为家庭,顺利与不顺利,尽在奔波中,聚首难,难聚首。
学生接到酒店,果然不出所料,四十多名学生只能来十多位,但即使这十多位,我的印象也只停留在他们的高中时代,竟然茫然得不能一一叫出名字,等到自报姓名后,才慢慢在脑海里搜索出些许痕迹。这就是时光的魔力,它会斩断丝丝缕缕的各种联系。
人生易老天难老。思绪回到十年前,他们揣着我主编出版的《高考亮剑》奋战在应考第一线,封底印有我的艺术照和简介,那时候,我刚刚四十岁,正当壮年。
记得高考前,我向他们致以歉意,说我的垃圾书,苦苦害了他们高三这一年,题海茫茫,一无是处,高考之后,书可以任意撕毁,不留痕迹,但不可把书扔在地上,再对着我的照片狠狠地踩上几脚,毕竟我们还留下这两年的师生缘,同学们都笑了。就这样,一别十年了。
酒酣耳热之际,师生的界限少了,算账的算账,追忆的追忆,感恩的感恩,一杯再一杯,不亦乐乎!不胜酒力的我,享受了最惠女生待遇,端着红酒,也豪爽过几次,全然忘了我一进门令学生诧异的苍苍白发,不禁返老还童一回。
年轻真好,再过十年,他们依然还是年轻人,也许早成风华正茂的成功者了,而我已成退休老者,只盼望着自己还能精神矍铄,成为小时候作文中写就的“一个精神矍铄的老人,虽然脸上布满了沧桑,但两眼炯炯有神”。
这班学生,结婚生子有之,正享爱情有之,待字闺中有之,又是一个人生的转型期。他们有的还在海外读博,有的已经海外就业,有的自主创业有成,有的在北上广深,有的湖湘大地发展。
这次匆匆一聚,已属难得。赶飞机,追高铁,自驾车,又奔赴各自人生的前线。
每教高三,最后一堂课,我都告诫学生要珍惜同学情缘,并说,这是全班能聚齐的最后一次了,此生不会再有。或许,当时学生体会不到,但现实就是这样残酷,各种原因,以后无论组织者如何努力,聚齐只是一个渺不可及的梦想,离多聚少已成定势,这就是匆匆的人生!
学生送我回家,已是昏昏沉沉,还沉醉在他们过往的高中时光,俯视起历历往事,并期盼着下一个十年的聚会。
聚聚散散,散散聚聚,人就慢慢变老了,春节是这样,各类聚会亦是这样,人生便是无数次聚与散的集合。
聚也罢,散也罢,猪年开始,假期结束,今天是全民开工日,信手写来,祝福所有聚聚散散的人们,猪年大吉,一切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