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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烟火（组诗）

作者：赵长在

看风怎样吹落繁花

还没有看够、爱够的槐花

悄然落了。转念间，还会有更多的花，陪春天远去

日历上的节气，如转动的风车，周而复始

谷雨太短，季节总不等人

我的惭愧，来自荒芜

也想颗粒归仓。也想冲破藩篱。却总是

两手空空，画地为牢

有风的时候，便站在窗前

看风怎样吹落花瓣。看满地落花，如何席卷

我的空落

写给母亲

母亲坐在椅子上，变成

一尊木雕，或泥塑，像禅寺里的佛。眼睛

空洞地望着门外，院里树上的

青石榴，显然没有打动她

脑血栓后遗症

会伴随她走完一生。像一件随身的

衣服，将被她带入泥土

曾埋怨过母亲的懒惰

可埋怨又有什么作用呢？是疾病让她

由一个勤快的人，成为整天

愿意躺在炕上的人

七十六的母亲

完全没有了羞耻感。光着身子的她

仿佛回到了自己的婴儿时代

黄昏

黄昏。一个女人提着一小兜

豆子，准备换豆腐。卖豆腐的老者

为小街点种下一丝烟火气

众人围上来，他有些应接不暇

这豆子坏掉了，你还是花钱买吧。尽管日近黄昏

老者还是看出了豆子的霉变

这可是好豆子。女人的争辩

显得底气不足

吃豆腐的都是十里八村的乡亲

我要是用坏豆子磨豆腐，人们会戳我脊梁骨

老者用豆腐的白，证明清白

一对白头翁

每次推屋门，总是小心翼翼

唯恐惊扰了在月季花丛里搭窝的白头翁

每年春天，它们都会回来

用清脆悦耳的叫声，唤醒春天。我们和平相处的

时间，有几年了。一年一年的小白头翁

也都长大了，翅膀硬了。它们

在别处一定有了新家。常常这样想

每年，都是这一对老的

早早飞回来，为孵化做准备

写给一位故去的人

一位患癌症的人，走了

还不到五十岁。一个小小的骨灰盒，装下了

四十多个春夏秋冬

一定还有很多未了的事情

一定还有很多的不甘心

成年的孩子，年老的父母

与自己同龄的妻子。他们的今后，只有一个相框

挂在空落的内心。相信时间，会留住

一个人的生平。包括困苦的岁月

曾经的甜蜜

送一位故去的人，上路

纸钱要多。泪水要多。祝福也要多

对于种田的人来说，可以告慰的，是西去路上

有播种机，和灌浆的麦穗，一路陪伴

集市上

人很多。闲逛的人

不多。多数的人，都散落在周边的工厂

和工地。为生计而起早贪黑

集市上碰面的人

话语间满是庚子年的隐隐担忧

平原上的这个小集市，将农历分割成无数个

摊位。架子上挂满廉价的商品

地摊儿上摆满瓜果蔬菜

已是夏日。炽热阳光

肆意地炙烤一张张涨红的脸。出摊儿的

商贩，仿佛案板上等待切割的肉

支撑起遮阳伞下的交易

时间，持续流动着

谁也猜不出一把豆角的最后命运

集市上的热闹，像一阵骤雨，已经减弱了

很多。我在其中，始终扮演着

路人甲，或路人乙

缝补

晚上，出来散步的人

漾动在村外的水泥路上。男女老幼

刚喝完酒的，刚放下碗筷的

刚写完作业的

田野上，弥散着麦秸的气息

天边，火烧云在消散

几粒稀疏的星子，像遗落下的麦粒

这一群群叽叽喳喳的

鸟雀，从东飞到西，从南飞到北

说着笑话，聊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