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奥波德在《沙乡年鉴》的自序里说：“对我们这些少数人来说，能有机会看到大雁要比看电视更为重要，能有机会看到一朵白头翁花就如同言论自由一样，是一种不可剥夺的权利。”

有些人在室内待得身心安逸，但有些人离不开野外，几天不去野外，就觉得身心如拘，连呼吸都不顺畅。

我很幸运，从小在森林里长大，工作在一所草木繁盛的校園裡，这使我有更多的机会亲近各种树木花草，与它们从认识到熟悉，成为一生的朋友，并因此无论一个人走到哪里都不会感到孤独，无论在天涯还是在海角，只要有一棵认识的植物扑入眼帘，就会象见到老朋友一般，而那里的土地，也会在瞬间变得亲切。

白头翁是毛莨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别名有奈何草、白头草、老翁花、老冠花等，大多是因它晚年满头银丝的模样而慨叹岁月流逝不由人。我家乡的人叫它耗子花，则是由它的花骨朵形状而来。白头翁的花骨朵圆滚滚的，表层布满细密的柔毛，长长的花葶也是毛茸茸的，远远望去，还真有点象一只胖乎乎的小耗子，拖着长长的尾巴，正在向天空窜去。

过不多久，花骨朵打开花苞，六瓣蓝紫色的花瓣欲张还连，围着中间鲜黄的花蕊，虽沒有国色天香，但一墩墩绿叶紫花黄蕊，在早春尚未穿绿的枯叶堆中，却显得异常亮丽。想起《西游记》里有位偷吃佛祖座前香花灯宝烛的耗子精下界，摇身一变成了千娇百媚的地涌夫人。地涌二字，用来形容白头翁早期的花还真是生动。

佛家说人生八苦：“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五阴炽。”生、老和病都是死亡的一部份，但人们更容易对衰老和疾病敏感，由此而来的种种慨叹不胜枚举。

但白头翁花谢之后，宿存的花柱如满头银丝，根根白亮润洁，在风中飘逸自适，与年轻时的模样判若两样，仿佛获得新生，成为另一种花朵，而这崭新的模样也是为它所喜的。

植物没有人的种种情绪，人把自己的情绪投注在它们身上是人的自作多情。我所见到的每一株植物都活得泰然自若、神清气爽，从发芽到结籽，每一个阶段都各有其美。老了就老了，安心接受，反而会展现青春所无法企及的另一种魅力。对于宿根植物，如果怀念年轻，就在明年春天再一次青春靓丽。须知道生命轮回，永无休止。对于一年生植株，则把全部的生命信息写在种子里，并借由种子的飘散和繁衍，获得更广阔悠远的时空。如此一看，哪来的死亡呢？万物都在辽阔无涯的宇宙中生生不息。

相思土豆花——植物系列·1

心灯盏盏白玉兰——植物系列·2

来源：七叶集

作者：七叶

编辑：二分明月